*栋梁读初二的时候，有段时间总是流鼻血止不住，发低烧，无缘无故还在学校晕倒过一两次。
班主任找他了解情况，问他是不是生病了，或者压力太大。
*栋梁说，不知道啊。
班主任说，我知道你很要强，这是学习的动力，但是你才刚上初二，你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了，要是身体不舒服，医院看看。
*栋梁说，我真的也没什么感觉，老师，我也没紧张。
同学们都觉得他假，都觉得他就是那种晚上在家熬夜学习，白天在学校说自己8点就睡觉的孩子，都学到流鼻血了，还说自己没刻苦。
*栋梁自己心里清楚，他总是考第一只能说明这个班的学生们普遍水平一般，他真的没有点灯熬油地学习。他的成绩能去市里比较好的学校，但是因为家里情况不允许，没有人能陪着他去。父母都出去打工了，市里的初中没有住读，他年龄又小，得跟姐姐生活在一起，家里也没条件在市里租个房子让他上学。
*栋梁的爸爸过年回来的时候跟他拍胸脯，说，你好好在县里念初中，我跟你妈也好好攒钱，高中一定让你去市里读。
全家都高兴，钱不多，父母慈怀，很温暖。
姐姐*燕子17岁，没读书了，在县里办的体育用品加工厂上班，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如弟弟聪明，不是家里重男轻女，是她实在在学习上不开窍，读不下去了。她悉心照顾*栋梁的生活起居，就这一个弟弟，学习又好，指着他给自己长脸。每天*燕子一早生火做饭，除了早饭，给弟弟带上中午的餐食，然后自己去上班，晚上再回来做晚饭，洗洗涮涮。姐弟俩感情很好，睡觉前还总是聊聊自己这一天里好玩的事儿。
这段时间*燕子也觉得*栋梁不对劲，胃口不好，吃什么都说油大，腻，看上去还昏昏沉沉的，也不如之前爱跟她说话。
医院两次了，都查不出什么，开了点感冒药，吃了也不见好。
晚上，*栋梁的牙龈出血。
*燕子说，医院问问。
*栋梁不愿意姐姐花钱。
*燕子说，去吧去吧，药也花不了几个钱，咱打个点滴好了，你这样难受，耽误上学，那个成语叫什么，你教过我的。
*栋梁笑起来，说，得不偿失，姐。
*燕子说，对，明医院，早去早回，然后你去上学我去上班，耽误不了一个半天。
挂完内科，做了检查，医生又让他们挂血液科。
姐弟俩有点不高兴，又做了几个检查，花了不少时间。
血液科的医生拿到检查报告，让*栋梁在门口等着，单独跟*燕子谈话。
小董医生说，你弟弟的病，如果治疗，会有点复杂，你尽快通知你们家大人回来定夺。
*燕子懵的，问，大夫，什么意思。
小董说，就是简单地说，检查结果不好。
*燕子急急问，那是什么病，
小董说，还不是定论，还要再检查，之后再确诊，医院遇到你弟这样的案例不多。
*燕子不耐烦，说，大夫，你好啰嗦，我就是我家大人，你直说。
小董说，现有的检查来看，可能是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，不过这是主任的意见，我觉得最好会诊，我……
*燕子听不懂，看着小董医生，啊，这是个啥。
小董还在安慰，先不要着急，我也说了需要再确认一下，记得尽快通知你们父母回来见我们主任。
*燕子听到这个话，也知道是有点严重了，问，如果就是得的这病，治得好么。
小董很年轻，话出来得谨慎缓慢，说，理论上是治得好的，嗯，大概率治得好吧，但是也需要付出很多，比如这两天要做个骨穿刺，挺疼的，让你弟弟要有心理准备。
*燕子在公用电话亭哭着给爸爸打工的工地上打电话。
*栋梁很敏感，追着问，姐，我得了什么病。
*燕子说，医生讨人嫌得很，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词儿。
*栋梁说，那你哭过了。
*燕子揉着眼睛说，谁哭了，我觉得那个医生长得好，瞧不起我似的，我心里恨，呵呵。
*德顺和老婆杨春晴买了火车票往家里赶，好在夫妻俩在同一个城市打工，东西都没收拾，取了钱往兜里揣好了就上了火车，每次回家会给孩子们带点礼物的，这次什么都没来得及买。
*德顺看老婆一直红着眼睛，说，你闭眼睡会儿吧，下了车肯定都是事儿，没时间休息了。
杨春晴说，我怎么可能睡，这么多年辛苦就是为了孩子，儿子有事儿我就去死。
*德顺训斥中带着安慰，有病治病，说这些*话干嘛。
杨春晴眼泪涌出来，这个病，听着就可怕，怎么治，抽干我的血切了我的心肝肺，只要他能好，我都愿意。
*德顺用粗糙的手去抹杨春晴的眼睛，说，你莫多想，就凭*燕子的一个电话，你就要死要活了，见了医生再哭也不晚，万一没那么严重，咱们就把那个丫头打一顿。
杨春晴咧嘴笑了一个，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，还是山一样让她依靠。
可是主任医生说的，比*燕子汇报的还要严重得多。
*栋梁不想住院，他不想耽误姐姐上班。
抽骨髓的时候，*栋梁疼得要吐了，他忍不住了，大叫着姐姐姐姐，
*燕子在门外泣不成声。
这个聪明的13岁男孩大概知道了自己病重了，要不不会到抽骨髓检查的地步。
*医院的时候，医院走廊的临时床上，虚弱成一团，脸色惨白。因为没有办正式住院的手续，他们还没有正式的床位。
*燕子眼睛都哭肿了，但当着弟弟的面，她还是克制，说，爸妈，医生说不是什么大事，能治好的。
杨春晴抱着*栋梁亲来亲去，亲得母子两个人脸上都是眼泪和鼻涕。
*栋梁笑起来，说，妈，别亲了，我被你抱得后背疼。
*燕子也赶紧说，是的是的，妈，抽了骨髓的，你莫搞疼他了，还有这一脸鼻涕不卫生，感染了啊。
本来*燕子是想开玩笑，缓和一下气氛，没想到一听抽骨髓，杨春晴大声哭起来，医院走廊上又有回音，唱歌一样，调子悲切。
主任召唤了*家的夫妻俩。
*德顺和杨春晴战战兢兢，在主任办公室不敢坐。
主任说，坐嘛坐嘛。
旁边的助手小董给他们搬了椅子。
*德顺佝偻向前探着头，小心问，医生，我儿子白血病么？呵呵，我女儿电话里也说不清。
主任喝了口酽茶，像干部一样翘起腿，清了清嗓子。
说，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，听得懂吗。
老实的两口子摇头。
白血病啊，听得懂吗。
两口子轻轻点头。
小董的表情有点奇怪，想说话，主任，那个……
主任说，小董先不要说话，跟家属不能用专业术语。
他接着说，这个病不好治，代价大，服药，住院，化疗，大出血，早期死亡率高。
杨春晴吓得哭起来，被*德顺摁住。
主任说，医院，医院，能不能治呢，能治，但是。
他故意停着。
*德顺急急问，您说您说，只要能治，我们肯定治。
主任说，好，我直说吧，医院床位很紧张，这个市下面的县又多，十里八乡都来看病，床位不好找，其次，治病的费用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能承受，第三，病不好治，医院以往这个病的病案不多，万一治不好，你们闹起来，医院、科室，包括我，都没有好果子吃。基于以上原因吧，我建议你们转院。
*德顺啊了一声，杨春晴哭都不敢哭了。
*德顺问，那您建议我们转到哪里。
主任说，医院嘛，医院，或者北京的上海的，你想转到哪里都可以，只要你有钱。
这是关键。
*德顺皱眉头，说，主任，我们在外面打工，平时只是结算基本开销，过年结的工资多一些，现在不当不正的时节，我们没那么多钱，也不想北京上海折腾孩子，您要是能治，就帮我们治疗，我们家里人来回也方便照顾。
主任说，在医院治疗也要钱的啊。
*德顺说，我们懂我们懂，在您这里治，最方便。
主任说，那倒是的。
另外啊。
主任接着说，治疗费用挺高的，你们背不背得起。
杨春晴很冲动，说，砸锅卖铁也要救我儿子啊。
主任说，老*，我很为难啊，其实病房收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，医院对科室负责任，对吧。
*德顺想了一秒，看了一眼小董。
主任马上说，小董，你去拿报告。
小董说，报告都在这里了。
主任说，那你把拍的片子也都拿过来。
小董说，主任，你看报告上这个血像……
主任说，你先去拿片子再说。
小董一出门，*德顺就掏出一个信封，双手奉给主任。
主任说，诶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，不必了不必了。
*德顺说，主任，您就收治了我儿子，我们一定凑来治疗费用，医院的，我们不是困难户。
主任说，不是这个意思，小家伙的病情还是有点复杂，我也不能保证治得好。
*德顺求着情，说，主任，您先给他治，我听说转院还要重新检查，抽骨髓这样的罪我儿子怕是要再遭一次，我们相信您，先给他治疗，不行我们也不怪您。
主任还是摇头。
杨春晴说不出话，哭得伤心。
*德顺毫无征兆地要下跪，主任一个箭步拉他，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。
*德顺趁着主任拉他，把信封塞进了主任白大褂的口袋里。
主任半推半就的捂住了口袋，他又拉开抽屉，拿出一张纸。
说。
那你们签一个免责任书，承诺接受治疗的最坏结果。
*德顺扶着膝盖站直，腿微微抖着。
夫妻俩迟迟不敢落笔。
主任说，不签，就还是转院比较好。
*德顺签下了名字。
*燕子和*栋梁姐弟俩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这一幕。
他们手里拿着片子，小董让他们送过来的。
*栋梁拉着姐姐就走，说不住院了，要回家。
*燕子也哭，说，你别这样，爸都要下跪了，你再不治，咱爸就白求他了，先治好了再说，爸妈可怜，咱俩别说看见了。
这天中午，主任就拿着那个信封，去医院附近的电信商店，给自己儿子买了手机，被小董看到了。
下午，*栋梁就有了床位。
两天后。
*栋梁开始化疗。
之后，呕吐，掉头发，消瘦。
*德顺去找亲戚们借了些钱，然后出门继续打工，让杨医院，轮流照顾*栋梁。
*燕子白天上班，夜里来守着弟弟。
杨春晴白天盯着儿子，尽量弄点好吃的，晚上接一大堆十字绣的活，眼睛有点承受不了，越来越模糊。
*栋梁吃不下什么，总是吐，他还总是偷偷还留一点排骨给*燕子，看不得姐姐跟他一样，瘦变了形。
断断续续化疗了六个多月。
*栋梁也没见好转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。
杨春晴问主任医生，这是怎么回事。
主任说，唉，化疗就是这样的，好细胞坏细胞一起杀，身体肯定是虚弱，以后再调养嘛，说多了你们也不懂，好好按我的要求治疗吧。
*栋梁的初中班主医院看望过他一次，拎着水果。
同学们进了病房，看到*栋梁的样子就开始哭，老师也痛心摸*栋梁的头，说，病好了快回来上学。
一个女同学还拿出一个漂亮的笔记本，说这是她的课堂笔记，可以借给*栋梁看，让他别落下功课。
老师说，别别别，治病更重要，身体好了再说。
越是这样，*栋梁越是觉得自己肯定是治不好了，可能快死了。
快过年了，*栋梁的病也没什么起色，检查的报告也没什么变化，很奇怪。
主任的意思是，还是得继续化疗。
*德顺跟老板借钱，低声下气地说，老板，您提前预支我两年的工资吧，我之后再给你干十年，就算你公司倒闭了，你赶我走，我都不走，我一直跟着你干。
老板说，*德顺你个臭嘴巴，老子倒闭了你还干个*，滚滚滚，也不说点吉利话。
*德顺苦笑。
第二天他银行卡上多了5万块钱，老板发了短信给他，说让他先过好年，以后的事情再说。
杨春晴说，看不出，老板长得丑，人这么好。
*德顺恨不得从电话里伸手捂住她的嘴，说，莫瞎说，哪丑啊，长得还可以。
*德顺电话里和杨春晴商量，想先给*德顺办理出院，回家一个月，过完年再住院，再接着治疗，一家四口在家团圆，热热乎乎的，也能省下点住院费。
*燕子自己去找主任说这事，她怕杨春晴胆子小，说不清。
主任说，住院是逛菜市场吗，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啊，治疗还没结束，回家出事怎么办。
*燕子说，主任，好几个月了，药也吃了不少，针也打了不少，你看看我弟那细胳膊细腿的，再这么下去，可能承受不了化疗了，我们回家缓缓也好。
主任说，那随便你们，回来还有没有床位，我不能保证。
*燕子说，我爸塞给您的信封有一万吧。
主任发了脾气，说，胡说八道，哪有一万，你要是这样说，你们现在就出院，死活自己负责。
*燕子又不敢犟了，话软下来，哭着求情，说，主任，我们就是过个年，你看看我弟这样，治也不见效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家过年。
主任不说话，还气鼓鼓的，让*燕子出去。
*燕子抓起主任的手就往自己胸脯按。
主任吓得触电一样，说，你干什么啊，你不要害我。
*燕子说，我家是再拿不出来那个厚度的红包了。
主任说，我不是这个意思啊，我是要保证病人的安全啊。
*燕子说，您就保证我们过年回来还能住院，还能有床，你还给我弟治病，就行，我无所谓。
主任说，好了好了，化疗的药是不能带回家自己吃的，等这个疗程搞完，查个全项，过年再回来进行下个阶段。
*燕子说，保证我弟有床吗，主任。
主任说，保证保证，你快走你快走，我不是那种人。
出了办公室，*燕子就忍不住嚎哭，医院花坛的边缘坐着，吹着冷风，觉得自己贱。
小董一直跟在她后面，等她平静一些了，说。
小*的姐姐，那什么，我跟你说，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在临床上并不少见，病人的年龄比较多的是30到40岁，你弟弟这个年龄，是很罕见的。
*燕子吸着鼻涕，说，董医生，你在说什么，我不是很明白。
小董想了半天，犹犹豫豫，说，这么说吧，这个病不是绝症。我觉得你们回家过年也很好，心情好，吃得好，说不定能好起来。
另外，小董说，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。
因为这句话，*燕子哭得更伤心了。
*德顺和杨春晴带着两个孩子，回家过年。
家里收拾得干净，暖烘烘的，东西也好吃，杨春晴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，在医院她的厨艺施展不开。
*栋梁还是精神不振，出院后，常常躺在床上，阳光很好的冬日，他也不想出门晒晒。
亲戚们轮番来探望，轮番摸他的头，抹眼泪，觉得这孩子可怜，学习也好，怎么运气这么不好。
爷爷奶奶辈儿的老人家更是眼泪多，*栋梁躺在里屋的床上，也能听见他们跟爸妈说，孩子想吃点什么好吃的就做给他吃，去买也行，都这个时候了，别舍不得。
杨春晴不服气的，我从来都舍得的，再说什么叫这时候了，你们少说话。
*栋梁想，自己可能真的是快死了。
过完年。
医院了，怎么都不愿意，他跟*燕子说，姐，医院受气了，你也辛苦。
*燕子说，不行，小董医生说了，这病能治好，你不能治个半截，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情。
*栋梁说，姐，也不是钱的事，医院总是像个死人的箱子。
*燕子吓得一抽，说，你别胡说。
*栋梁说，姐，让我死在家里，我还暖和点，医院太冷了。我也不想抽骨髓了。
*燕子抱着*栋梁哭，原来他什么都知道。
*栋梁过了年就满了14岁，家里人都拗不过他，让他在家静养，医院。
*德顺倒是跑去给主任送了几次年货，还是希望人家能在*栋梁想通的时候，施舍给他们一张病床。
天气渐渐暖和。
*栋梁在家呆了三四个月了。
说来奇怪。
*栋梁在家呆着，没吃药，气色却越来越好，他还常常走动到院子里，陪妈妈剥豆子扒蒜。
头发竟然也长出来了，人也胖了点，吃得也比以前多。
杨春晴晚上睡不着，打电话给*德顺，哭，说，医院看看吧，儿子怕是回光返照了。
*德顺说，你妇人之见，不要胡说八道，儿子精神好一点难道不好？
杨春晴说，我害怕啊，他病病歪歪的，活着就行，我伺候着，只要活着，哪怕他蔫着，我心里还踏实。这没吃药没打针的，长出头发了，还比以前黑，我快不敢想了。
好说歹说，医院复查。
*德顺也请假回来，陪着。
他说杨春晴瞎猜，其实自己也害怕。
检查了一溜够，该吃的苦又吃了一遍，*栋梁痛不欲生。
过了两天。
医院拿结果，小董给他们送过来。
*德顺不敢接。
*燕子说，小董医生，你就直接跟我们说说，我们看不懂，也不敢看。
小董挠着头，又缓慢慎重地，犹犹豫豫。
说。
医院给出的结论是，诊错了。
啊，什么。
每个人都以为听错了。
*燕子抓住小董的白大褂，什么，你再说一遍，我弟化疗了大半年，吃那么多药，打了那么针，医院诊错了？不是这个病？
小董说，小*的姐姐，你们先不要气，我暗示过的。
*燕子嚎叫，你暗示个屁，我从来都没听出来。
小董说，有几个检查结果不对劲，我跟主任提过不下一次，但是主任很固执，我在实习期，你们也知道，我也怕是我没经验，搞错了，现在你们这一次复查，证实了之前的结论是错的。
杨春晴开始哭。
*德顺要去找主任打架。
小董说主任已经躲起来了，本来主任说，就告诉你们是治好了，不要跟你们说真相，我觉得这不行。
*燕子说，好啊，那我们还要感谢你是吧。
撕扯中，小董挨了几巴掌。
一家人又哭着回去，要告诉*栋梁好消息，跟小董留下狠话，医院杀人的，你们让我儿子这一年受了多少苦。
一家四口，抱头痛哭。
这一年，太难了。
提心吊胆，人情冷暖，全都经历过了。
不是人受的罪。
最后。
医院闹。
平常人家，吃了亏，算了，自己咽下肚子，日子往前过。
杨春晴说，没得这病就是幸运的，小董最终说了真话，就是我们幸运。
张德顺还了老板和一些亲戚朋友的人情，后来遇到街上有人讨钱，他不论兜里有没有，都给个一块两块的。有人撺掇他去打官司，他想想也算了，他觉得主任不是故意的，打官司也要花钱，法院的门他这种老百姓也不知道怎么摸。他只是特别后悔当时没有医院看一看。
*栋梁对这个事情过不去，14岁的他认定这个世界是阴暗的，这个世界好不了了。
家里人都劝他，经历过了生死，算了，看开点。
*栋梁又在家里养了一年，身体慢慢恢复了，也快16了，大家劝他跟着*德顺去大城市打工赚钱好了。最后他到底得了什么病，那些化疗对他的身体到底有多大损坏，居然没有人追问，所有的人都不想再提。
*栋梁不服气，申请回学校复读，重新读了初二，后来不仅考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，还去北京上了大学。
他下决心远离家乡，也实现了。
只是。
*栋梁一直恨那个主任医生，他永远忘不了他爸几乎下跪塞红包的样子。他宁愿他们骗自己是被治好了，而不是被误诊了，他接受不了。后面的人生中，他很难再相信谁，很难再相信特别温暖美好的事。
*燕子跟弟弟性格不一样，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好人多，好人就是有好报，他们家没做坏事，所以弟弟的病突然就消失了，她不像弟弟那样总惦记着报个仇，她愿意往前看，以前的磨难赶紧忘掉。
小董医生没过实习期就辞了职，后来干了医药代表。他和*燕子偷偷摸摸谈了一小段阴差阳错的恋爱，他觉得*燕子善良单纯，要不是她劝了父母，*栋梁医院闹翻天的，他大概也脱不了干系，甚至有可能会替主任背锅。
后来两个人说不到一起，也分开了，不过还往来，还算是朋友。
*燕子给小董送过她们县工厂生产的运动鞋，小董告诉她，这都是名牌，你们厂在制假。*燕子不相信，说，你瞧不起算了，你就是高高在上。
小董说，我没有，我跟你一样，我们都是这个社会的灰尘，改变不了什么，你这样挺好的，你是个好姑娘。
*燕子听不懂。
*燕子后来嫁得很好，生儿育女，把自己家里照顾得很好，她也贴补*德顺和杨春晴，催他们回老家养老，她更是疼爱弟弟，她一直都以*栋梁为傲。
今天的故事有点窝囊
我又要去买爱百福盲校的台历了
都是视力障碍的小朋友画的
当作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
在后台给我留地址啊
《闭上眼睛，忘掉你所看到的一切》